缘因大爱深似海思念绵绵无绝期○于秀梅
今日高密
2024年07月09日
前些日子,我写了一篇题为《父亲和他的学生们》的文章,在《今日高密》得到发表。
师兄看到的第一时间就给我打来电话,先是对我鼓励一番,随后用命令的口吻说:“把手头的活放一放,回家一趟吧”。
岁月的风尘,时间的沉淀,记录了我们一起走过的路,师兄就变成了胜似亲人的家兄了。归去来兮,家乡有亲人呼唤!放下电话,我不敢怠慢,立即回了一趟老家。一路上,师兄“回家一趟”四个字一直在耳边萦绕,感觉鼻子直发酸。
父亲在时,每年中秋节后的第一个周末,是父亲的学生和父亲团聚的日子,我们常常称那日为“回家一趟”。父亲离世后,我们沿着各自的人生轨迹奔波忙碌,总是聚少离多,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和师兄们见面了。
近百公里的路程,不一会儿就到了,二位师兄早已到齐,见到他们非常高兴。
不愧是老干部,虽近九十岁高龄,满头银发却依然精神矍铄。师兄告诉我,同城能联系起来的也只有他们二位了。生命的无常与脆弱也只能让我们付以感叹!
师兄说,今天是家庭聚会,嫂子早就为我们准备好了家宴,为的是让我有回家的感觉。看到暖心的安排,我努力抑制着盈眶的泪水。父亲,您知道吗?我终于又见到您的爱徒,我亲爱的兄长们了。
父亲是一九四八年参加工作的,那时我还没有出生,父亲从教路上的艰辛都是后来师兄们告诉我的。
师兄说,父亲第一次创办学校是在张鲁乡,后来又被调到了蔡站乡。时值新中国成立初期,百废待兴,教育建设更是困难重重。
由于教育资源短缺,基础设施薄弱,刚参加工作的父亲被安置在一处废弃的土屋里,连张办公桌都没有,更要命的是,听当地村民讲,这间屋子经常“闹鬼”,半夜常常听到“鬼”咳嗽的声音,所以这个村子的大人孩子天刚黑就都回家了,锁门关窗,整个村子一片寂静。
师兄们是父亲招到的第一批学生,也是班级里年龄最大的。因为是初办学校,班级里的体力活大师兄约着几个同学争先恐后地干。
父亲白天给学生上课,晚上还要辅导青年教师,忙碌得很。父亲的学生便主动为父亲的住所粉刷了墙壁。由于听说这间屋子经常“闹鬼”,这几个大一点的男同学索性就和家长道了个别,一起睡到了父亲的土炕上,任凭父亲怎么劝阻都无济于事。
那个时候,没有电灯,连蜡烛都不舍得点,只有自制的煤油灯。把“洋油”(煤油),倒在玻璃瓶中,将瓶盖中间钻一个孔,用棉絮捻一根芯子,油滋润到上面用火点着,上面的火头如花生米大小。父亲在这昏黄的灯光下给他们讲《三国演义》和《水浒传》的故事。
师兄讲到这里,脸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,眼睛也亮了许多。看来,男孩子只要听到枪刀剑戟,龙争虎斗,无论何时都会热血沸腾。
二师兄接着说,那年某个冬夜,夜黑风高,北风肆虐地撕扯着窗棂上的白纸,发出怪异的瑟瑟声响,有聊斋里鬼故事的感觉。
一个土炕睡着师徒仨人,同铺着一条薄毯子,同盖一套被子。男孩子只要静下来,很快就睡着啦。父亲看着熟睡的孩子们,不敢睡去。
大概到了后半夜,父亲突然听到屋子的那头有男人的咳嗽声,心里一惊,立即坐了起来。虽说不信鬼神,也直犯嘀咕。随着咳嗽声越来越多,父亲的第一想法就是保护好孩子们,他迅速披衣下炕,拿起手电筒,从门后抄起一根棍子,把房门反锁上,就走了出去。顺着咳嗽的方向慢慢地靠近,一步一步,直走到屋子的最末间,墙角处有一堆杂草,随着咳嗽声一起一伏。父亲一手拿着手电筒,一手拿着棍子,用力地把草挑开,发现里面有一只大约七八斤重的刺猬。父亲恍然大悟,原来那像人的咳嗽声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!
父亲连忙找了一条袋子,把它装在里面,用一个盆把它扣了起来。等到天亮,赶忙告诉他的学生们说,昨夜的“鬼”,被我逮着了,你们去告诉村主任,召开全体村民大会,让大家见一见这“鬼”的模样。
听到这里,我突然明白了,虽然没有血缘,却有着超越血缘的情感,岁月流转,这份情感愈发珍贵。在这份情如父子的关系中,我看到了教育的真谛——爱与传承!
告别师兄们,已是下午四点多了,随意拉了一下手提包,发现里面多了一叠现金。我忙接通了大师兄的电话,师兄语重心长地说:“这是我们对你文学创作的鼓励,因为你的脾气很倔,我们才采用了这个办法,希望你不要拒绝。文学创作,是文化的使者,任何时候都不要忘记自己是教师的后代,多写一些有灵有肉的文章,在文学创作的路上走得远一些……”
师兄还在说着,我的泪水已决堤,打湿了耳边的手机屏。
夕阳透过窗户照到我身上,暖暖的。是啊,太阳,每日都是夕阳,也都是旭日,当他熄灭着走下山去,收尽苍凉残照之时,也正是他在另一面燃烧着爬上山巅,布散烈烈朝晖之时!园丁精神,人间真情,如日永恒!
缘因大爱深似海,思念绵绵无绝期。父亲虽然走了,但他留下的诗书传家和清白做人的门风我不敢忘,也决不会改变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