难忘那抹高粱红 张继森
今日高密
2024年10月15日
九月的凤城,秋风送爽,碧空如洗。在这样一个如诗如画的季节,莫言先生笔下那片魂牵梦绕的高密东北乡,再次披上了红高粱织就的华丽织锦。一望无际的田野上,高粱如勇士般挺立,它们的穗子沉甸甸的,仿佛承载了大地的恩赐,红得热烈,红得耀眼,如同燃烧的火焰,将整片大地映照得生机勃勃。面对此情此景,我记忆中的红高粱如同眼前的这片高粱地,不由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家乡的那抹高粱红……
我的老家在高密西乡,过去村东官河一带因地势低洼被称为“濠里”,土质适宜种高粱。历史上,这里成片成片的“青纱帐”里,曾发生过“孙文抗德”等无数可歌可泣的英雄故事。如同莫言老师笔下的《红高粱》,它秉领天地精华、粗枝大叶、抗旱抗涝、生气勃勃、充满了野性,承载了作为人的原始生命力的象征意义。它带人们去闯荡荆棘丛生、虎狼横行的世界,它是人们的护身符,塑造了一个又一个自立自强、生机昂然、热情奔放、敢作敢为、敢爱敢恨、周身洋溢着阳刚与血性、浑身充满着蓬勃的生命力,有着非同一般的机智和胆识、具有浪漫不羁心灵的人物形象,正是通过红高粱这一载体,赞美了家乡水土和英雄人物红高粱般的性格,赞美了祖辈洋溢着的原始生命力和无所畏惧的精神,赞美了作为人最本真的欲望和追求。而这一望无际,庄严肃穆的红高粱不仅仅是一片庄稼,它已经成为一种象征,一种符号,一种暗示和一种生命力的传达,也是家乡传统精神的象征,更是优秀的传统民族精神的象征。
高粱在我们家乡俗称“秫秫”,这个俗称里不仅藏着乡亲们的淳朴与亲昵,也寄予了人们对丰收的期盼与渴望。《食物本草》中,高粱被誉为“五符之精,百谷之长”,虽在产量上稍逊于小麦、水稻、玉米,但作为世界四大谷类作物之一,它的地位无可撼动。五千年的种植历史,见证了它与人类文明的共生共荣。
高粱,不仅是大地的馈赠,更是生活的智慧与坚韧的象征。记忆中的高粱,是那样的平凡而又不可或缺。它耐旱、耐涝、耐盐碱、耐瘠薄,无论是肥沃的平地还是贫瘠的洼地,都能见到它坚韧不拔的身影。夏日里,它郁郁葱葱,为大地披上一层绿色的外衣;秋风起时,它则换上了火红的盛装,成为田野中最亮丽的风景线。
过去,我们村家家户户的院子里,都堆满了高粱穗,那是来年生活的希望,也是孩子们眼中的宝藏。年少的我,总能在高粱地里找到无尽的乐趣。夏日炎炎,割草归来,口干舌燥之时,便会悄悄砍下几株高粱秆,经过一番简单的处理,那绵绵软软的秆心便成了天然的“糖棒”,清甜解渴,让人回味无穷。
脱粒后带穗的高粱杆,红红的穗头连着青白色的细杆,整齐划一,被人们加工扎制成大大小小的炊帚、条帚或盖垫,供人们日常使用,有的拿到集市上卖了补贴家用。高粱的主杆大有用处,其一可以用细麻绳逐根编扎成一床床类似苇席的“箔”(当地俗称),晾晒着丰收的喜悦;其二,过去在农村盖房子,高粱杆是必备的材料,人们将大约五六根高粱杆用细麻绳捆扎起来,制成一根根长短粗细基本一致的长条,建房时铺设于房梁的檩条上,表面再用泥土抹平,然后再均匀地抷上麦秸草或挂上泥瓦,既保温又实用。就连那看似无用的高粱根茬,也都一一从地里被挖出来,咔哒掉泥土,码放在家中,日常作为柴火用于烧锅做饭,冬天烧炕取暖。
高粱的用途远不止于此。脱壳晒干后的高粱米被磨成“红面”,虽然口感略显粗糙,但在那个物质并不充裕的年代,它却是家家户户餐桌上的常客。巧手的妇人们总能变着法儿让“红面”变得可口起来,比如那“包皮面”,白面为皮,“红面”为芯,既美观又实用,让人在品尝中感受到生活的智慧与温情。
然而,随着时代的变迁和农业结构的调整,现在高粱这种庄稼逐渐在我们老家已经没人种植了。幸运的是,因为莫言先生的《红高粱》,高密东北乡这片土地上的红高粱再次焕发生机。每当秋收时节,东北乡的红高粱便如同火焰般燃烧起来,吸引着四面八方的游客前来观赏。它们不仅仅是植物,更是文化的符号,是精神的象征。莫言先生曾赋予它们“正直向上、坚韧顽强、宽容淳朴、奋斗争光”的十六字精神,激励着无数人勇往直前。
在红高粱的带动下,高密的酿酒业也迎来了新的春天。“三十里红”“凤粱红”等以高粱为原料的白酒,以其醇厚的口感和浓郁的酒香赢得市场的青睐。每当我带着这些美酒走亲访友时,总能感受到那份来自家乡的骄傲与自豪。
如今,当我再次踏入那片高粱地时,心中涌动的不仅仅是对过去的怀念,更有对未来的憧憬。那一片片火红的高粱,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坚韧与希望的故事。它们用自己的方式,诠释着生命的力量与美好。而我,也愿像红高粱一样,无论风雨如何变换,都能保持那份正直与坚韧,始终满怀信心和期待,迈向更加美好的明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