惊心动魄
今日高密
2024年12月10日
薛千友
秋末上午十点半左右,接到老龙湾村表哥齐辉的电话,说他刚刚退休,让我中午去他家聚餐。驱车二十分钟就到表哥家了。进门把礼品放下,只见客厅早已摆好一桌丰盛的酒席。这边表嫂笑嘻嘻地说:“捎着嘴来就行了,都不是外人拿啥东西。”表哥示意我坐下喝杯茶,逐一介绍:这位是俺村章主任,那位是俺村刘医生。退休后的头一天,承蒙哥几个赏脸,略备薄酒,聊表谢意。
表哥拿出珍藏十几年的好酒,逐杯满上。我说:“今天我开车来的,不能喝酒。你们尽兴喝,属我年龄小,我斟茶倒酒伺候你们。”祝酒词,行酒令,老哥们从十一点半喝到下午三点,还没有散席的意思。一筐篓故事,三瓶老白干,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。突然间表哥捂住左胸口说:“我感觉心口窝这里堵得慌,脸色极其难看,话刚说完直接晕倒在沙发上。”且见表嫂手中的茶杯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,两条腿哆嗦着差点摔倒。神色仓皇地喊着:“老齐,老齐你醒醒……”刘医生凑前观察瞳孔,又把了把脉,紧接着食指按在他嘴唇中间。边治疗边喊我,赶紧开车,快送人民医院。
我撒腿跑到门外,起动面包车,打开车门。急回客厅背起表哥,表哥这小二百斤的体重,费了好大劲才放进车内。章主任坐副驾驶,表嫂子和刘医生在后面照顾表哥。表嫂子带着哭腔呼喊着:“老齐,老齐你别吓我……”
我慌乱之中挂错了档位,刚起步又憋死车。表嫂子说话都结巴了:“稍等一会,我回屋拿点钱。”我说:“拿啥钱,我这里有,都系好安全带坐好,扶住车把手。”车疾驰而去,老龙湾村离省道很近,车拐了几道弯就上了省道。打开双闪灯,油门几乎踩到底。一路上也不管红绿灯了,稍微有点安全空隙就超过去。
路口处红绿灯刚显示黄灯,前面一辆轿车咔嚓刹住了车。我连续猛踩刹车,呼通一声亲上了前车的屁股。我迅速下车查看,碰撞不太严重。前车猛地下来一个小伙子,挥着胳膊指着我叫嚣:“你急啥急,抢啥抢!你这是急着去投胎吗……”我不知所措,做了个嘘的手势,大拇指指向车内,刚想说对不起,章主任探出脑袋说:“小帅,你吆喝啥!赶紧把车让开,有急事。”小帅回言道:“真对不起,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,真不知二舅在车上。”连忙把车往前一开。我猛打方向绕过前车,一路狂飙。
表嫂子哽咽着:“老齐,老齐,你快醒醒,你这是咋了,天这是要塌下来了。”扫一眼后视镜,刘医生积极做着治疗,顺把手机递给章主任:“快给人民医院左医生打电话,说病人过量饮酒导致心脏梗堵。车很快到达,让他们准备好快接病号。”车子以最快的速度飞奔。前方路口交警正在查酒驾,甩手势让我靠边停车。时间就是生命,来不及多想,我硬着头皮就冲过去了。车后传来阵阵警笛声,紧紧尾追着我的车。
几分钟后,车辆到达人民医院急诊楼门前。几名医生护士推着担架车朝这边极速跑来。我快速打开后车门。交警下车看到眼前这一幕,急忙上前搭把手,帮着把表哥抬上担架。医生一行人迅速把表哥推进了急救室。我透过玻璃窗往里观看,医生和护士正在有条不紊地救治。表哥头顶上、鼻子上、上半身、脚指头上插满了各种急救设备。此时又有医生护士陆续进出急救室。我躲闪到门口一侧,只见章主任挠着头来回走动,刘医生用纸巾擦着额头上的汗珠,表嫂紧皱双眉原地转圈。我故作镇静,心里默默祈祷着,千万别有事,刚退休就去见阎王爷,这也太亏了。问表嫂要了身份证,你们稍安勿躁,耐心守候,我去办理缴费手续。
当我办理完缴费手续回来后,撞见一名医生正与表嫂交谈。听见表嫂对医生说:“老齐一天抽两包多香烟,小酒天天有,大酒三六九。我嘴皮子都磨薄了,让他少抽烟,少喝酒。他歪理一大堆,谁说也不信。”医生说:“今天幸亏送得及时,目前病人暂时脱离生命危险,还需要进行多科室会诊。等他康复后把这些不良嗜好减减吧!毕竟生命是自己的,且只有一次。生活在这个物质丰富的社会,好好养生吧。”表嫂紧皱的眉头渐渐舒缓,双手紧握着医生的手,连声说:“谢谢,谢谢……”
这时候,表叔的孩子们也陆续赶到了这里:“妈、妈、妈,我爸怎么了?”拽着医生的袖口,询问他爸的病情严不严重。医生说:“病人经过几小时全力抢救,暂时度过了危险期,仍须进一步检查治疗。”我长舒了一口气,想去门外透透气。刚走到门口,看见警察在我车旁还没走。一个警察走到我面前说:“请出示你的驾驶证。”我拿出驾照递给他:“警察同志,要不我吹吹,真的没喝酒。”“我们等你不是查你酒驾。你这一路狂奔过来,应该闯了不少红灯吧!”“今天表哥退休,设宴款待,哥几个酒喝得有点多,乐极生悲,才出了这档子急事。”“既然事出有因,我想帮你把违章记录解除,要不然会罚到让你‘怀疑人生’。”警察拍好照片驱车离开了这里,我对着驶离的警车深深鞠了一躬。
秋风阵阵微凉,伸手接住一片掉落的叶子。举目闲观,一群孤寂的大雁掠过血色的残阳。猛吸了几口新鲜空气,心情稍微得到舒缓。转身又回到急诊室门口,医生护士来回进进出出。我搀扶表嫂坐在椅子上,安慰着她焦虑的心情。众亲属都在唉声叹气,脸上挂满了焦虑,眼神里充满担忧。空气瞬间又凝固了,走廊上的灯光显得那么刺眼。不知不觉天快放亮了。表嫂让我先把刘医生和章主任送回去,然后也回家休息。驱车到家正好是早上七点整。
亲历了这件惊心动魄的事情,我对人生重新有了定义。回到店里后,内心久久不能平静。把剩下的半箱白酒让媳妇搬到储藏室,又把烟灰缸嗖地扔进垃圾桶。从裤兜里掏出剩余的半盒香烟,紧紧地攥在手里揉捏着,攥成一个纸团丢进垃圾篓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