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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封信走出的人生

今日高密      2025年06月05日     
  ◎岳桂荣

 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一个黄昏,一列绿皮火车徐徐南下。拥挤的车厢里,有人的呼噜声一会儿登上珠穆朗玛峰,一会儿又坠入马里亚纳海沟;有人大声呵斥孩子的声音爬上了车顶;一位低头看书的旅客嗑着瓜子,瓜子皮仿佛是一个个从书中跳出来的文字;方便面的香气溢满了整个车厢。
  一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小伙,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校服,卷起的裤腿带着没干透的泥巴,上车后一直没吃东西,也不说话,始终扭头看向窗外,心事与疾驰而过的树林、田野一同飞速奔跑,让他时而笑出声,时而蹙眉思索。
  如果那时问小伙笑什么,他一定会告诉你,要去的地方让他兴奋得像一个超期的罐头,稍稍撬开一丝缝隙,里面的食物就会相挤着奔涌而出。
  他叫明,来自一个偏僻的小山村,父亲常年卧病在床,母亲一个人种地供他上学。两个月前结束的高考中,他因五分之差落榜,成为法学生的梦想化为泡影。他不甘心,白天帮母亲干活,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。他不停地问自己:难道以后就这样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吗?不,不,他站起来,从窗户看向静谧的天空,夜晚成了他烦恼和呐喊的摇篮。
  一天,明收到一封信,是同学强写给他的。信中,强说帮他找了一份好工作,工作不累但可以挣大钱,月收入是家里年收入的多倍,让明收到信后尽快去找他,末尾写着地址和联系电话。
  明感到心跳加速,浑身发热。信的地址成为矗立在他眼前的一栋栋高楼大厦,电话号码像一张张百元大钞飘过来。机会就这样轻易地从远方来到眼前。他急急地跟母亲说,他要去强的城市打工,尽快改善家里的经济状况。
  明把信小心地放到家里唯一的破旧旅行包夹层,便踏上了南下的列车。
  火车跑了一天,明看着窗外笑了一天,终于累了,看一眼行李架上自己的旅行包,担心被人拿走,但又想,除了那封信和几件旧衣服,没有值钱的东西,于是,放心地趴在小桌上睡着了。明做了一个梦,梦见他和强都在开心地笑,他们面前摆着一摞摞崭新的人民币。不知过了多久,谁的胳膊肘把他推醒了。
  明伸了伸懒腰,回味刚才的梦,感觉整个人充满了力量。忽然,他想起了什么,抬头看向行李架,天啊,旅行包不见了。他站了起来,想再次确认是不是被人挪换了位置,可左右都没有他的旅行包。他一下慌了,没有了信,就无法找到强,没有了信,崭新的人民币就不属于他。明哭了,像个孩子似地嚎啕大哭,哭声压过了白天的笑。
  哭够了,明重新回到座位,逐渐恢复平静。他开始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,是回到母亲身边还是到强的城市寻找另一份工作。明陷入沉思。
  很快,明作出决定,他要到强所在的城市,即便找不到强也没关系,他有梦想,能吃苦。接着,他又笑了,未来在向他招手。
  拎着旅行包的出息哼着小曲下车了。出息是父母给他起的小名,希望他将来能有一番成就。可谁曾想,因为从小过于娇惯,出息不但没成为有出息的人,反而成了好吃懒做的惯偷。他已经离家三年了,经常坐着火车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。他喜欢坐火车的感觉,可以随时实施偷窃行动,也可以看沿途的风景。这次,他盯上一个旅行包,凭多年经验,他断定里面有贵重的东西,要不那人怎么能时不时看一眼,又笑得那么开心呢?看到那人睡着了,出息轻松得手。
  下车后,出息先去了火车站的卫生间。打开旅行包,底朝天翻遍也没发现贵重物品。他恨恨地踩着破旧的衣服,发现包的夹层有一封信,里面的话深深吸引了他。什么样的工作可以日进斗金?这可是他梦寐以求的。他得去看看,说不准能撞大运呢。出息吹着口哨坐上了信中所指地方的大巴车。
  很快,出息到达目的地。那里很偏僻,院内是几间破旧的厂房。未多想,出息走了进去。很快,有人出来,把他全身上下摸了遍,收走了他所有的钱。出息傻眼了,他推搡着想要回刚刚得手的500元钱,对方上来就给他一拳。
  出息摸着疼痛的下巴跟在那人后面去见老总。偌大的车间里,人声嘈杂,有的在打电话“您好,我是某某公司某某某”,有的紧盯着电脑,有的晃来晃去地不停骂人。出息意识到,他进了诈骗组织,心一下子沮丧到冰点。
  多年后,明成为小有名气的执业律师。他实现了对母亲的承诺,治好了父亲的病,并把父母接到身边。偶尔,他会望着夜空想起强的那封信,那封让他坚定走出小山村的信,他因此充满感激。
  一天,明参加一个案子的庭审,被告是一个诈骗团伙,他看到被告席上一个人似曾相识,但想不起在哪儿见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