返回 2025年07月17日

　　 杜殿台

　　陈忠实先生在成名大作《白鹿原》中讲述了黑娃鹿兆谦拜白鹿书院朱先生为师念书、进而脱胎换骨的故事。
　　穷苦人家出身、到处给人打工的黑娃，因种种遭际而动怒杀人后当了土匪，后来归顺国民党保安团担任了炮营营长，同僚们给他张罗婚事，黑娃选定了高老秀才的女儿玉凤，说：“我需得寻个知书达理的人来管管我。”
　　和玉凤结婚后的第二天，黑娃看到她一边拉风箱烧火，一边在膝上摊开看书，就萌发了念书的念头，来到白鹿书院跪拜在大名鼎鼎、富有学识的朱先生面前表明心迹：“兆谦闯荡半生，混账半生，糊涂半生，现在想念书求知活得明白，做个好人。”朱先生将他收为关门弟子。
　　师从朱先生一段时间后，“黑娃言谈中开始出现雅致，举手投足也显现出一种儒雅气度”。在向朱先生表示想回原上祭祖，朱先生愿意陪同之后，“黑娃真正开始了自觉的脱胎换骨的修身，几乎残忍地摈弃了原来的一些坏习气，强硬地迫使自己接受并养成一个好人所应具备的素质，中国古代先圣先贤们的镂骨铭心的哲理，一层一层自外至里陶冶着这个桀骜不驯的土匪坯子。”
　　回乡祭祖时，黑娃跪下去时就哭喊起来，声泪俱下：“不孝男兆谦跪拜祖宗膝下，洗心革面学为好人，乞祖宗宽容……”借这次祭祖机会，黑娃逐家逐户拜望了乡亲。
　　再后来，黑娃跟妻子倾诉：“我想当个先生，我想到哪个僻远点儿的村子去，当个私塾学堂的先生，给那些鼻嘴娃们启蒙‘人之初性本善’……我不想和大人们在一个窝里搅咧！”
　　黑娃由打打杀杀、蛮横粗暴的土匪而逐渐变得文明优雅，他身上的这种神奇变化，固然有着文学作品加工渲染的成分，但读书对人所具有的潜移默化、甚至脱胎换骨的影响作用，却是实打实的。黑娃之所以因为读书而发生显著变化，是因为读书触及、撼动了他的心灵，让他走上了觉悟之路。人生之旅就是不断修行、觉悟的成长过程。修行、觉悟的成长途径当然不止读书这一条，但读书却是最常见、收效较快的一条。
　　有言道，腹有诗书气自华。三毛在《梦里不知身是客》里也写到：“读书多了，容颜自然改变。许多时候，自己可能以为许多看过的书籍都成过眼烟云，不复记忆，其实他们仍是潜在的。在气质里，在谈吐上，在胸襟的无涯。当然，也能显露在生活和文字中。”
　　南宋著名文学家吕祖谦的事例便印证了三毛的话。吕祖谦自幼聪颖好学，但性情急躁，遇事稍有不顺便满心怨气，迁怒他人，因此而得罪了不少人。一次，吕祖谦和一个朋友发生了冲突，正准备开口责备，但转念一想，压住怒火拿起桌上的一本书开始诵读起来。读着读着，他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，内心也渐渐平静下来。当读到“躬身自厚而薄责于人，则远怨矣”时，他若有所悟，心中郁结之气也“涣然冰释”了。自此以后，“薄责于人”就成为了他的座右铭，每当心烦气躁之时，他都会让自己静下心来，好好读书，以此陶冶情致，提升修养。时间一长，吕祖谦的气质也发生了改变，待人接物更加谦和宽厚，为众人所称道。通过潜心读书，修身养性，吕祖谦不但改善了自己和他人的关系，吸引有才之士争相归之，而且学业有成、著作颇丰，终成一代大儒，与同时代的朱熹、张栻并称“东南三贤”。
　　伴随时代发展，尤其是人工智能的出现，人们越发感喟读书无用、知识贬值，但无论如何感喟，读书学习似乎永远是人们的立身之本、生存发展之道。如果把读书学习都放弃了，人岂不回到了蒙昧混沌、野蛮无知的时代？
　　《黄庭坚文集》里描述了不读书的危害：“一日不读书，尘生其中；两日不读书，言语乏味；三日不读书，面目可憎。”这有些夸张，却很形象。网上有个调侃读书与不读书差别的段子。当看到一群鸟飞过，读书的人会说“落霞与孤鹜齐飞，秋水共长天一色”，而不读书的人只会说：“我滴妈，好多鸟啊！”
　　夸张的劝诫也好，戏谑的调侃也罢，读书学习的重要性早已不言而喻。虽然时代发展让读书学习的方式不断变化，但人们的生活、发展永远离不开读书学习。
　　如今，伴随智能手机等电子产品的普及，人们往往流连忘返于微信、抖音等各类短视频，真正静下心来读纸质书的时间似乎被挤占了。视频节目声光电齐备，比纸质阅读具有更强烈的感官刺激，更引人入胜，甚至让人上瘾。
　　莫言在接受采访时说：我也刷短视频，每次刷完了我都批评我自己又刷了一个小时，然后我就回忆这一个小时里边，我刷了这么多短视频，是哪两条短视频，或者哪几条短视频留给我什么印象啊，有时候经常感觉到，哦，我忘了我刚才刷的是什么了。他还说：这个短视频恐怕就是一个阶段性的现象，不可能永远占据大多数人的时间。读书恐怕还是我们业余时间里最值得做、最应该做的事情。
　　对于修心养性、陶冶性情来说，视频作品往往因为浮华喧闹，而达不到纸质阅读的沉静安然、绵长持久。有人担心，纸质阅读可能会逐渐淘汰。这种担心似乎多余，对于真正读书的人来说，最中意的阅读首选应该还是纸质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