吾生赋
今日高密
2025年08月14日
焦绪杰
余,齐地高密人也。
桑麻绕舍,父母耕读传家;藜藿(lí huò)充肠,童稚已知向学。田埂间识稼穑之艰,星月下慕诗书之雅。弱冠复读,青灯映窗寒,终叩金陵学府门。负笈南大,始知天地之阔;游学四方,渐悟学问之深。廿载沪上营营,履痕遍及欧美亚非;两业深耕矻矻,凤粱红酿得洁食之证,甜叶菊酚获新源之封。岁月研磨,方知人生如酿,非一时之醇烈,乃久酿之沉香。
忆昔垂髫,见邻童聪慧,小学冠群,及长却泯然众人;稍长,观同窗俊彦,初中翘楚,入高中竟力竭而衰。至大学,有学长课业卓荦,登堂入室,然读研时滞于瓶颈,终无建树;入社会,见昔日校中明星,或恃才傲物,或拘于旧学,终在时代浪潮中渐失锋芒——由是观之,高考如龙门,跃过者暂得腾跃,然江河万里,非一跃可竟其途;人生如登山,某峰之峻,不掩全程之起伏。故曰:一考不能定终身,百学方可立长志。
吾生之初,未尝思及“意义”二字。唯知父母面朝黄土背朝天,供吾读书不易,故唯有苦学以报。及入金陵,览六朝遗迹,听秦淮潮声,始觉个体如芥子,却可纳须弥于胸。彼时方悟:所谓求学,非为稻粱谋,实为开蒙启智,使心有丘壑,眼有山河。
毕业后赴沪上,入犹太洁食机构,周旋于异域文化之间,始知“和而不同”之妙;与各国商贾论道,晓“诚信为本”之重。每见犹太人千年流离而文脉不绝,方知文化之韧性,实源于代代相续之学习;每观欧美企业百年基业,常思其创新之力,皆起于持续迭代之成长。
后创凤粱红,取高密红粱,循古法酿造,欲将齐鲁佳酿推向世界。然西人不识东方酒魂,吾携酒遍历诸国,以洁食认证为桥,以诚心品鉴为媒,终使琥珀琼浆得异域青睐——其间甘苦,如酒曲发酵,酸甘苦辛咸,皆入醇酿。
某夜于巴黎酒窖,见烛火映瓶,忽有所感:酒之成也,需经蒸煮、发酵、蒸馏、陈酿,少一步则风味不全;人之成也,需历学习、实践、反思、精进,缺一环则行之不远。凤粱红得犹太洁食认证,非一日之功,乃数百次试验,数千次调试,于毫厘间求精准,于细微处见真章——此非持续学习之力耶?
既而转研甜叶菊多酚,十载寒暑,甘坐冷板凳。
实验室里,晨昏与仪器为伴;田间地头,四季随植株同行。屡试屡败,败而屡试,尝尽“路漫漫其修远兮”之苦。至乙巳年二月,闻国家卫健委公告,甜叶菊多酚列为新资源食品,那一刻,欢呼雀跃,非为功名,实为十年心血终得天地认可。五月获全球创新探索奖,站在领奖台上,望台下肤色各异之面孔,忽觉:所谓创新,非凭空臆造,乃站在前人肩膀上再攀一寸;所谓探索,非盲目闯荡,乃于已知边界处再拓一尺。十年磨一剑,剑成非终点,实乃新途之始——此非持续成长之验耶?
遍历五洲,见埃及金字塔,历数千年风沙而不倒,因垒石者每一块皆求稳固;观威尼斯水城,经百代潮汐而不颓,因造桥者每一榫皆求精准。由是思之:人生之意义,不在一时之璀璨,而在一世之笃行。如农夫耕耘,春播夏耘,非为一日之雨旸,乃为秋收之仓廪;如匠人治器,千锤百炼,非为一时之炫技,乃为传世之精工。
或问:人生如白驹过隙,何求不朽?余曰:不朽者,非金石之刻,乃精神之传。父母传吾以坚韧,吾传事业以执着;师长授吾以学问,吾授后辈以探索。凤粱红酿,酿的是齐鲁风骨,传的是诚信之道;甜叶菊酚,研的是自然馈赠,求的是健康之福。所谓意义,正在于将个体之微光,汇入时代之星河;将一己之所得,化作泽被他人之涓流。
昔年田埂上,见禾苗遇旱则萎,得雨则兴,始知“生生不息”四字之深意。人生亦然,顺境时当如稻粱拔节,不骄不躁;逆境时当如松柏扎根,不屈不挠。小学优秀者,或困于“神童”之名,失却持续生长之韧;大学荣光者,或溺于“精英”之誉,忘却社会大学之新。故曰:生命之要义,在“持续”二字——持续学习,如江河纳细流;持续成长,如青山添新绿。
吾尝于非洲草原见长颈鹿,为食高处之叶,终日扬颈不辍,故能在贫瘠之地安身;于南美雨林见亚马逊河,汇万千支流,不舍昼夜,故能成浩荡之势。人亦如是:不拒微末之学,方能成江海之识;不惮足下之远,方能致千里之途。余复读岁月漫长,非因愚钝,乃知“知不足而后进”;研甜叶菊十年,非因固执,乃信“功不唐捐”。
今已逾不惑,回望来时路,田埂、校园、实验室、异国街头,每一步皆有师友扶持,每一程皆得时代眷顾。故常怀感恩之心:感恩父母之养育,使吾知“孝”;感恩师长之教诲,使吾知“敬”;感恩团队之同心,使吾知“和”;感恩时代之机遇,使吾知“进”。所谓谦虚,非自贬其能,乃知个体之微,需借众力而成事;所谓自信,非夸耀其功,乃信所行之道,合于天道人心。
人生一世,如酿一壶酒:初酿时青涩,需经岁月沉淀;再酿时醇厚,需纳百味调和。不求人人称善,但求初心不负;不求流芳百世,但求俯仰无愧。晨起观东方既白,知新日又至,当惜寸阴;夜阑听风雨淅沥,觉来日方长,当思精进。与智者交,如饮甘泉,增益见闻;与仁者处,如沐春风,涵养气度。
或叹人生苦短,余曰:短亦有短之妙。正因其短,更需惜时如金,将每一刻都化作成长的养分;正因其不可重来,更需慎重落笔,让每一步都踏在坚实的土地。所谓“过好一生”,不在腰缠万贯,不在位高权重,而在:晨起时心怀期待,暮归时无怨无悔;少年时有凌云志,老年时有孺子牛心;穷时独善其身,达时兼济天下。
高密老家的红高粱,春生夏长,秋实冬藏,从不在意是否被世人瞩目,只知循着时令,完成自己的轮回。吾之人生,亦愿如这红高粱:扎根于故土,沐浴于天光,向下深深扎根,向上静静生长,结出饱满的穗,酿出醇厚的酒,至于是否被铭记,交由岁月评判。
夫天地者,万物之逆旅;光阴者,百代之过客。而浮生若梦,为欢几何?余曰:梦亦有真,欢亦有常。以持续学习为舟,可渡人生之河;以不懈成长为翼,可凌时代之风。不问终点何处,但求途中精进;不问意义何在,只信行则将至。如此,便是不负此生,便是过好一生。是为赋,以志吾生。